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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亮极了, 像桐河幽潭里的珍珠,熠熠生辉。

言成蹊呼吸一滞,苏禾靠得这般近,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少女粉白的脸颊上,浅浅的一层绒毛, 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。

“坐好,小心掉下去。”

言成蹊不动声色地垂下视线,眸色暗了暗,手臂紧紧扶住了苏禾纤细的腰身。

“小言哥哥, 我闻到杏花酒的味道啦。”

苏禾调皮地眨了眨眼睛, 她就说嘛, 酒坛明明一直埋在杏树底下, 怎么凭空少了两坛呢?

原来是有人监守自盗啊。

言成蹊:…………

他也是第一次知道, 苏禾这丫头,闹起来竟是这么能磨人, 她也不痴缠, 只是用一双水灵灵的眸子, 笑盈盈地看着他, 便能叫他束手无策。

言成蹊无奈地笑了笑,身子往后一仰,墨发触碰到覆着霜露的黛瓦,蜻蜓点水般拂过,手指已经勾过了藏在身后的两个小酒坛。

他将手臂环在苏禾肩膀后头,酒坛托在掌心,放在苏禾够不着的地方,长眉微微挑了挑,不太放心地开口问道。

“你会喝酒吗?”

苏禾抱着他的手臂,乖巧地点了点头,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。

“会啊,我是祖传的酒量,千杯不醉。”

“呵——”

言成蹊笑了笑,什么千杯不醉?

不过,他到底还是将酒坛子放到苏禾手中,空出来的手臂撑在她的身后,长腿半支着,仰起头去看漫天繁星之中明亮高悬的玉盘。

言成蹊已经有些记不清了,自己到底有多久未曾这般心平气和地赏月饮酒。

从前逢年过节,侯府阖家团圆,热热闹闹的时候,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遗忘了还有他这个人。

言成蹊懂事以后,明白自己不受主母待见,索性也不去讨人嫌,自己动手热上一碗黄酒,洒在庭院里,权当祭拜那位他也不知道是谁的亡母。

再后来,言成蹊进了仪鸾司,他没有用侯府子弟的荫封,最初只是百夫长手底下的一个无名小吏,专管跑腿打杂,因为给不起孝敬银子,所有仨瓜俩枣的苦活儿累活儿都是他的。

言成蹊是靠胆子大,不要命出名的,他帮着上峰立了不少功劳,才得了赏识。可惜,他年纪轻,又没有家底支撑,没有几个人是真心服他的,明里暗里不知给他使了多少绊子。

直到言成蹊凭着铁血手腕,坐上了指挥使的位子,手上有了自己的心腹势力,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。

不过他倒是不怎么回侯府了,仪鸾司诸事繁忙,公务缠身,经手的重案要案越来越多,诏狱里的鲜血,腐臭,诋毁,谩骂,经年累月地堆积起来,慢慢地练就了他这幅冰冷漠然的心性。

言成蹊知道自己是庶出,又白白占了长子的位置,侯夫人对他是恨之如眼中钉,所以他从来没有惦记过武安侯府的爵位。

言成煜自打出生起,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,幼时言成蹊也曾羡慕委屈过,明明都是父亲的儿子,就因为他没有托生在嫡母的肚子里,所以他就合该卑微低贱,命如草芥吗?

长大之后,言成蹊便不会再为父亲的偏颇而难过了,他就像个冷眼旁观的外人一样,看着父母为弟弟的出生高兴,为弟弟的调皮生气,为弟弟的伤病难过,为弟弟的前程谋划……

他羡慕过言成煜吗?

现在的言成蹊答不上来,那么久远的事情,当年的苦日子难捱,何必时刻惦记着,徒增烦恼呢?

不过,想来他大概是羡慕过的,罗纪食肆的糖葫芦,他小时候从来没有吃过,正阳大街的灯会,他也从来没有看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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