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 儿臣……谨遵父皇教诲!(1 / 2)
第129章 儿臣……谨遵父皇教诲!
「儿臣自幼所学,皆是民为贵」,皆是仁政」,可当那些活生生的惨状浮现眼前,儿臣才发现,那些道理——那些道理竟是如此苍白无力。」
「儿臣不知他们为何会如此,不知朝廷的政令,究竟有多少能真正惠及他们,而非被胥吏丶豪强层层盘剥。」
「儿臣更不知——若儿臣日后为君,该如何做,才能让这般惨状少一些,再少一些——」
他重新低下头,声音低沉。
「自那梦醒之后,这些问题便如同巨石,压在儿臣心头,挥之不去。」
「儿臣反覆思量,查阅史书,观察朝政,却越发觉得——觉得这民」之一字,千钧之重,内里乾坤。」
「远非儿臣以往所想那般简单。」
「儿臣——儿臣便是为此所困,忧思难解,乃至病倒。这,便是儿臣的'心病」。」
李承乾说完,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李世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长子,脸上惯有的威严与深沉,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纹,被一种极度的震惊所取代。
他万万没有想到,太子的「心病」,竟是源于这样一个梦境。
以及梦境所带来的丶对「民」的重新审视与巨大困惑。
不是纠结于储位是否稳固,也不是沉溺于自身的残疾与痛苦,而是——跳出了东宫的一方天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些他李世民也深知其存在,却未必时时放在心尖的丶帝国最底层的黎民苍生!
何为民?
这个问题,他自己登基以来,又何尝不曾思索?
他轻徭薄赋,劝课农桑,整顿吏治,力求恢复民生,自认做得不算差。
但他所思所虑的「民」,更多是一个整体的概念,是赋税的来源,是兵役的根基,是江山稳固的基础。
他推行政策,考量的是大局,是平衡,是帝国的长远利益。
而太子梦中高祖所展示的,却是那整体之下,一个个具体而微的丶被苦难碾碎的个体!
是那些在史书和奏报中,往往被一笔带过的「鬻妻卖子」的惨剧!
李世民从未从这个角度,如此直接丶如此残酷地去面对过这个问题。
他一直以来对太子的教导,乃至他自己为君的理念,似乎都建立在一种「居高临下」的施恩与掌控之上。
而太子这番因梦境而生的困惑,却隐隐指向了一种更为本质丶却也更为艰难的方向。
只是李世民这时也好奇,他的父皇是会问这些问题的人吗?
李世民心中下意识地浮起一丝疑虑。
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。
李渊出身关陇贵族,虽历经乱世,但其思维方式更多是门阀权贵式的,关注的是大势丶是平衡丶是家族与天下的权柄交接。
对于底层黎庶具体而微的苦难,或许会出于仁君之念有所触动。
但绝少会如此直接丶如此尖锐地去逼问一个储君,更不会用那种「沉痛的眼神」。
父皇晚年,更多沉浸在被逼退位的郁结与享乐之中,何曾有过这等深沉如海丶直指治国本质的忧思?
可若不是高祖托梦,李承乾这番见识,这番思考,又从何而来?
这绝非简单地翻阅史书丶听几个属官进言就能达到的深度。
那种仿佛亲身经历般对「鬻妻卖子」惨状的描述,那种对圣贤道理「苍白无力」的批判,若非真有某种契机触动其灵魂深处,绝难伪装得如此真实。
是有人在背后点拨?
那个屡次显现出惊人手段的「高人」?
可若真有此人,他教导太子这些,目的何在?
是为了将太子引向真正的「明君」之道?
李世民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梳子,一遍遍梳理着李承乾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,试图找出破绽。
但他看到的,只有一种仿佛被巨大问题压垮后的疲惫,以及一种挣脱了以往狭隘格局后的丶略显空茫的沉重。
这不似作假。
无论如何,太子能开始思考这些问题,并且思考得如此「深刻」,从帝国储君的角度看,未必是坏事。
至少,他不再只盯着自己的足疾和父皇的喜怒,也不再仅仅纠结于朝堂争斗。
这或许——是一种成长的阵痛?
按下心头翻涌的疑虑,李世民知道,此刻最重要的是引导,是掌控话语的方向。
他不能让太子继续沉浸在这种对现行秩序带有质疑色彩的「困惑」之中。
必须将他的思维拉回到帝国正统的丶可控的轨道上来。
「原来如此——」
李世民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平和与理解,打破了殿内的沉寂。
「你能因一梦境而思及黎民,忧心国本,此心——殊为可贵。」
他先定下基调,肯定了太子思考行为的正当性,甚至将其拔高到「忧心国本」的层面。
李承乾微微抬头,眼中适时的露出一丝得到理解的微光。
「你皇祖父——」李世民略作沉吟,仿佛在追忆。
「英明神武,开创我大唐基业,于民生疾苦,自是挂怀。」
「他于梦中如此问你,亦是期望你能承继大统,做一个明察秋毫丶体恤民情的君主。」
他巧妙地将李渊可能不符合其性格的提问,解释为对继承者的期望与考验,赋予了其合理性。
「那麽,」李世民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深邃地看向李承乾。
「你皇祖父,可还说了别的?或是——指点于你?」
李承乾摇了摇头,脸上带着一丝遗憾与愈深的困惑。
「回父皇,没有。皇祖父只是那样看着儿臣,随后景象浮现,再然后——儿臣便惊醒了。直至病中,那些景象与问题,依旧缠绕不去。」
他将所有思考的起点,都归于那个无法对证的梦境和高祖沉默的注视。
李世民微微颔首,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。
他不再纠结于梦境的细节,转而开始履行他作为皇帝和父亲的教导之责。
他需要给太子一个「标准答案」,一个符合大唐统治根基的丶关于「民」的阐释。
「高明,你既困惑于此,朕今日便与你分说一番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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