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6章 先生之意是?(2 / 2)
意见虽有小异,但大体都认同不能仓促出兵,需要时间准备。
李承乾静静听着,不置可否。
这些建议都在他预料之中,是朝堂上主流观点的缩影。
它们无法解决他内心最深处的思虑一如何在「准备」期间,既能有效打击泉盖苏文的气焰,又能不让东宫陷入被动。
甚至————能藉此做点什麽。
约莫半个时辰后,他挥了挥手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。
「诸卿所言,皆有道理,孤受益良多。且容孤再细细思量。今日之事,出得你口,入得孤耳,不可外传。」
「臣等明白。」
众人齐声应道,躬身退出了显德殿。
殿内再次恢复寂静。
李承乾知道,属官们能提供的思路仅限于此了。
真正能为他拨开迷雾的,只有一人。
翌日。
李承乾召见了李逸尘。
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。
李承乾无心处理文书,也无心读书。
他跛着脚,在殿内缓缓渡步,脑海中反覆回响着两仪殿内的对话,属官们的建议,以及先生往日里教导的种种。
他感觉自已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棋盘边缘,能看到棋局的凶险,却不知该如何落子。
而先生,则是那个能为他指点棋路,甚至能窥见对手后续十几步的人。
当李逸尘那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殿门口。
「先生!」
李逸尘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,躬身行礼。
「殿下召臣前来,是为高句丽之事?」
「正是!」
李逸尘坐下后李承乾将两仪殿内发生的一切,包括父皇那探究的眼神,重臣们的反应,以及自己提出需要时间考虑的深层担忧,原原本本,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。
「————先生,学生如今是进退两难。打,国库与债券堪忧,且恐坠入前隋覆辙。」
「不打,国威受损,朝野非议。且父皇那里,学生观其意,是极想打的。
这————这该如何是好?」
李逸尘静静听完,脸上并无意外之色。
李逸尘目光沉静,开始深入剖析。
「殿下,战争并非只有全面开战与按兵不动两种选择。在这两者之间,尚有许多文章可做。」
他稍作停顿,让李承乾消化一下。
「首先,臣断言,即便陛下决心已下,现在,也绝无可能立刻发动大军远征。」
「粮草辐重需要时间调集,兵马需要时间动员,路线需要时间勘探,更重要的是,冬季用兵,乃兵家大忌。」
「辽东苦寒,士卒未战先冻毙者恐十之一二,此非仁君所为,亦非智者之选」
「因此,最快,也需等到来年开春,三月之后,方可用兵。」
李承乾也知道这一点。
「先生是说,我们至少有四个月的时间?」
「不错。」李逸尘肯定道。
「这四个月,绝非坐等。而是我们主动运作,为将来可能的大战做准备,甚至————尝试以更小的代价,达到削弱高句丽的目的。」
「具体该如何做?」
李承乾身体前倾,急切地问道。
「其一,分化瓦解,攻心为上。」
李逸尘压低了声音。
「泉盖苏文虽弑君上位,但其国内绝非铁板一块。高建武为王多年,岂无忠臣旧部?」
「那被扶上位的高藏,甘心永远做一个傀儡吗?」
李承乾若有所思。
「先生的意思是————秘密联络高句丽内部反对泉盖苏文的势力?」
「正是。」李逸尘点头。
「殿下可奏请陛下,派遣精干机敏之士,或利用商队掩护,或通过第三方渠道,秘密潜入高句丽。」
「接触高藏王以及那些对泉盖苏文不满的贵族丶将领。」
「向他们传达大唐的态度,表明大唐只针对泉盖苏文弑君之罪,并非要与整个高句丽为敌。」
「许以承诺,若能除掉泉盖苏文,拨乱反正,大唐愿与其结盟。」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冷光。
「甚至可以秘密提供一些援助,例如————钱粮,或是他们急需的某些物资。」
「目的只有一个,挑动其内斗,让泉盖苏文后方不稳,无暇全力对外。」
「若能使其内部生变,甚至不战而屈人之兵,岂不远胜于劳师远征?」
李承乾听得心潮澎湃,这确是他未曾想到的角度。
「此计大妙!只是————这秘密联络丶援助之事,风险极大,若被泉盖苏文察觉————」
「所以必须隐秘,且要通过多重掩护。」
「此事可由陛下亲掌,或交由可靠之心腹大臣负责。」
「东宫不宜直接插手,但殿下可在陛下问策时,提出此议,以显殿下思虑之周详。」
李承乾连连点头,将这一点牢牢记住。
「那其二呢?」
「其二,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」
「高句丽城池坚固,尤以辽东城丶安市城等为甚。前隋大军多顿兵于坚城之下,久攻不克,耗尽了锐气与粮草。」
「我朝若欲征讨,必须在攻城器械上有所突破。」
「先生是指————让工部加紧研制新的攻城武器?」
李承乾立刻联想到了段纶和赵小满他们。
「正是。」李逸尘肯定道。
「殿下可督促工部,集中匠作之力,参考前朝得失,改良投石机丶攻城车丶
云梯等物,或可尝试研制一些————更具威力与效率的器械。」
「例如,能否造出投射更远丶更准,石弹更重的巨型投石机?」
「能否造出更加坚固丶能有效防御箭矢滚木的攻城槌车?」
「此事,工部已有革新之风,正可藉此机会,大力推动。」
「若能在战前有所成就,必能大大减少我军攻坚之伤亡,缩短攻城时间。」
李承乾眼中光芒更盛,工部是他直辖,若能在此事上立下大功,无疑能极大增强他的资本和话语权。
「学生明日便召段纶来见,亲自督办此事!」
「其三,」
李逸尘的声音变得更加凝重,目光直视李承乾。
「殿下自身,也需有所准备。」
「孤?」李承乾一怔。
「先生之意是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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