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3章(1 / 2)
第323章
刹那间,仿佛这个院子里其他人都已不见,只剩下少年和他面前的这口井。
那东西自井底一路直冲而上,似要以最迅猛的姿态破井而出。
其所携带的所有威压与气势,在这一瞬间,全部对准了少年。
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住这种刻意针对,精神意识会在顷刻间被击垮粉碎,成为一个永远生活在恐惧之中的疯子。
李追远双眼慢慢睁大,少年不仅毫无畏惧,甚至对「对方」竟敢于挑畔自己而感到不理解。
如若你是当年的你,那头在九江搅风搅雨肆虐两岸的凶恶黑蛟,那我应该会出于对你绝对实力的认知,采取不同的应对方法。
可现在的你,只是一具残灵,没有肉身,甚至连稍微像样的灵魂都没有,就这,还敢在我面前造次?
论实力丶论位格,你都在我之下。
所以,
是谁给了你这种自信与勇气。
双方的气势,于无形中发生对撞。
「吼!」
井口下,传来愤怒的咆哮,但渐渐的,这咆哮声开始越来越弱,少年眼里的锋锐却愈来愈盛。
一个肩扛两座龙王门庭的人,又怎麽可能会被一头黑蛟残灵所吓退?
就是真龙,在他家东屋供桌上,那都是摆得满满当当。
「咔嘧咔嘧—」」
下方井壁再度传来摩擦声,只是这次不是朝上而是向下。
它下去了,没入了井水之中,沉底。
李追远的周遭环境恢复正常,少年将手从井盖上收了回来。
林书友站在那里揉着眼睛,刚刚他眼睛好痒,竖瞳处于开启和不开启的混乱态。
察觉到有危险,却又不知这危险具体来自哪里,只能在茫然与紧张中,将自己与小远哥的距离拉近。
坐在轮椅上的赵毅问道:「里头是什麽东西,挺猖狂。」
李追远:「不出意外的话,应该是你先祖当年在九江镇蛟后的遗落。」
林书友:「赵龙王的其它遗骸在井里?」
赵毅对林书友翻了记白眼:「说的是那头蛟的残留。」
「哦。」林书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然后指着这口井问道,「所以,这口井里镇压着一头黑蛟?」
赵毅:「勉强算是吧。」
林书友:「可是我刚才进来时,没能在这院子里看见封印痕迹,包括现在,这井盖上好像也没什麽特别的。」
赵毅:「镇压,并不是非得用封印。」
李追远:「屋子里的咳嗽声,停了。」
赵毅:「阿友,进屋看看。」
林书友没动。
李追远:「进。」
林书友进了屋。
屋子里,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儿,林书友慢慢走向卧室,将那布帘拉开。
忽然间,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。
林书友立刻将竖瞳开启,真君气息显露,这股空间方位的模糊感才被镇压了下去。
再定晴向里看去,发现卧室里一片漆黑,
林书友清楚,自己还没完全破开这屋里诡异的环境。
下一刻,地面开始倾斜,屋顶逐渐扭曲,四周的墙壁更是旋转起来。
林书友竖瞳里流露出怒意,双拳紧,气力凝聚,面对这种越来越复杂的局面,他打算尝试以力破之。
就在这时,小远哥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。
少年一边行进一边用右手朝着两侧挥了挥,很快,屋子里的格局全都「安静」下来。
李追远看向卧室,开口道:「我们不是抱着绝对恶意来的,当然,如果你想继续玩下去,那我可以奉陪。」
「呼...—」
卧室帘布仿佛被风吹开一半,像是有人撩起门帘,请人入内。
林书友依旧先一步进去,门帘下压,这是阻止。
里面主人的意思,是只许李追远一个人进来。
李追远摊开右手,掌心血雾弥漫,准备强行掠夺这间屋子的控制权。
应是感应到少年的举动,帘子再度掀开。
林书友走了进去,李追远随后。
赵毅自个儿给自个儿推着轮椅,刚进厅屋,就累得气喘吁吁,但还是奋力给自己继续向前推。
轮椅行至门帘处,「咚」的一声,发出了撞击声。
本该轻柔的帘布,纹丝不动,反倒是赵毅自个儿连带着轮椅给震得倒退出去。
这时,帘布被从里面掀开,林书友走了出来,来到赵毅身后,帮他推起轮椅,再用手掀开帘布,把赵毅送了进去。
随后,林书友没再进来,而是走到屋子门口,抱臂而立。
赵毅知道,以姓李的风格,只有在确定卧室里没有能对他产生不可控威胁的东西后,才会让「保镖」出去。
卧室里的面积很大,像是正常情况下三个房间拼在了一起。
里面的陈设古色古香,有书房,书架上满是古籍;有乐房,琴筝摆列;还有床,是那种很有年代感的老式木床,雕刻精细。
「嘎哎嘎哎·
一条条丝线,自床上延伸而出,捆绑缠绕至屋内各处。
在这一阵阵摩擦声中,床上有一个老人缓缓坐起身子。
那些丝线,全都缠绕在他身上。
老人年纪很大了,早就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,只能靠这丝线调动拉扯自个儿的身体。
当他「坐起来」时,正好与站在床尾的少年,四目相对。
「沙沙..沙沙—
老人指尖轻颤,通过丝线,连动到乐房里,扣动琴弦,发出摩擦,仔细听,能听出「说话」。
「不知尊驾光临,有失远迎,还请恕罪。」
老人的姿态摆得很低,这不仅仅是先前少年能在这里与他争夺房间控制权,更是因为少年刚刚在院子里,居然能引发黑蛟残灵躁动。
这残灵不会平白无故被惊动,只能说,是它感应到了感兴趣的命格,想要争胜,与之别一别苗头。
更吓人的是,最后这黑蛟残灵竟然认输,自己下去了。
这可比递送什麽名帖管用,简直就是最真实的试金石。
李追远:「是我唐突登门,礼亏在先,但我有事相问,还请告知。」
老人:「必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」
李追远:「黑蛟残灵,为什麽会在这里?」
老人:「这,说来话长。倘若小友不,是尊驾,愿意听老朽我絮叻,请入座。可惜阿萍出去买菜了,屋里没人给尊驾添置茶水,请恕招待不周。」
李追远拉来身边的一张椅子,坐下:「请说吧。」
赵毅轻轻推着自己的轮椅,一边听一边在这里进行参观。
他最感兴趣的,就是书架上的那些古籍。
本想着看看能不能有什麽意外收获,结果他失望了,因为这古籍很具有文学价值,却没有玄门价值。
旁边有很多个画桶,里头塞满了画,赵毅也伸手拨了拨。
老人开始讲述:
「尊驾可知九江赵氏?」
李追远看了一眼赵毅,回答:「知道。」
赵毅将头低下,摸了摸鼻子,他有种预感,怕是又要牵扯出赵家人造的孽。
「九江赵氏先祖,赵家龙王,赵无恙,曾镇压一代江湖。
龙王寿元将尽时,至九江,镇压一头黑蛟,为自己谢幕。
老朽祖辈,拜的就是赵家龙王。」
赵毅:「敢问您老贵姓?」
老人:「姓金,金兴山。」
赵毅:「可是,赵家龙王身边,没有姓金的。」
赵毅看过先祖笔记,知道先祖当年并非一人走江,有两位拜先祖的,陪着先祖走到最后成就龙王之位。
后来,其中一位退隐江湖,潇洒平生去了;另一位建立了自己的门派,但这个门派没有赵家会「经营」,早早地就淹没于江湖长河中。
一位姓安,一位姓孙,没有姓金的。
老人:「那是您误会了,我家先祖并未能追随赵家龙王走江,是赵家龙王来到九江后,接龙王令,拜见龙王,陪同龙王一同镇压那黑蛟。
是老朽描述不准确,让尊驾误会了。」
赵毅:「是我失言冒犯了。」
老人继续道:「能奉龙王令,本就是一种荣耀,再者,老朽家族在九江扎根更早,相较于那位晚年才来到九江的龙王,我金家才更像是这九江土着。
因此,帮助龙王一同镇压黑蛟,亦是造福乡梓的好事,自然责无旁贷。」
听到这里时,李追远脑海中回忆起了老天门四家。
当年在张家界,凶焰正盛的将军意欲破墓而出,领阴兵再征世间,
最后秦家龙王秦,来至张家界,下龙王令,老天门四家举家而出,协助龙王一同镇压将军。
老人:「据老朽家志记载,当年那头黑蛟正处新化阶段,暴虐凶猛,气血无穷,幸得赵家龙王神勇无双,与之战至江面翻起红潮,
只可惜,龙王已老,不复壮年,虽将其战胜,却无法彻底抹杀此凶物,只能在九江留下布置,
借岁月消磨此蛟身死后之凶念,不使其复现。
老朽先祖,就是其中一处布置守护者。」
李追远:「怎麽个布置法?」
老人:「龙王击败那头黑蛟后,曾斩蛟首丶抽蛟筋丶断蛟骨丶扒蛟皮。
最难镇同时也是最危险的,是蛟首,被老龙王交予赵氏后辈亲自镇压。
据说,老龙王曾言自己大限已至,留此躯建庙置陵,会给前代龙王蒙羞,为后代龙王所耻笑。
故而老人对赵无恙充满着尊敬,或者说,是老人这个家族,世世代代都对赵家龙王顶礼膜拜。
虽不是赵家血脉,却视自家先祖能与龙王一同镇压黑蛟而无比自豪。
李追远直接道:「老龙王以自身头颅,镇压黑蛟之首。」
老人:「没错,当年就供奉于那锁江楼塔深处。」
李追远:「也就是说,除了你金家与赵家外,还有其它两家?」
老人:「是。不过蛟首丶蛟筋与蛟骨,都早已被镇杀消散,唯有这黑蛟之皮—-其上附着着那头黑蛟身死前的最大怨念,最难镇磨乾净,也就需要更长时间。
老朽家族,连续多代,都在默默对此进行镇压。
按理说,就算老朽家族先辈们再资质不堪,不似先祖那般优秀能得龙王认可,可也不至于荒唐如斯。
就算多花两代人时间,也该将此事完结,让这黑蛟彻底不可能再现人间。
可问题就是,也不知怎麽了,一代代人镇下去,却始终无法将这黑蛟之皮镇杀乾净,竟使得其残留至如今,更让它重新诞生出了残灵。」
李追远:「是真的不知道什麽原因麽?」
老人沉默了。
李追远:「还是其实早就知道是什麽原因了,但不敢说。」
老人用丝线拉扯自己脸皮与嘴角,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,道:
「尊驾莫要忘了,这里可是九江。」
李追远:「是赵家人,将锁江楼塔深处的赵家龙王头颅,擅自挪走了。」
老人眼眸里,流露出惊。
能知道这种事,就已十分令人震惊了,而且对方居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。
仿佛,根本就没拿这赫赫有名的九江赵当回事。
赵毅在心底叹了口气,得,果然,又是自家先人造的孽。
那位从锁江楼塔里取出先祖头颅的,就是赵璐海。
李追远起身,走到乐房,帮忙调了一下线。
老人应该很久没「说」这麽多话了,这声音越到后面就越模糊失真。
整件事的脉络很简单。
赵无恙是以年迈之躯来九江镇压黑蛟的,将其斩杀后,却无力继续消磨。
李追远怀疑,这里可能也有赵无恙本人不善阵法的原因。
每一代龙王都有自身的特点,有短板亦是很正常的一件事。
出身草莽的龙王,在这方面,确实有劣势,当然,其优势也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。
龙王本身不善阵法,这才需要下龙王令,借本地玄门之力。
赵无恙本人,肯定是不想留后患的,但他也的确没什麽更好的方法,况且那会儿他也快陨落了。
而这,也恰恰给了后人动歪心思的机会,因为镇压黑蛟的布置,权限一开始就下放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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