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伤口犹自渗血,却浑然不觉。这几日朝堂剧变,生死一线,而今方悟世间诸事,强求不得。

情之一字,尤难左右。

他亲眼见过两年前付钰书为爱痴狂的模样,亦目睹两年后那人因爱成疯,竟至伤及心上之人。而今却因他之过,连累晚青妤重伤若此,几近殒命。

六月暑气正盛,庭中古木葱郁,却驱不散他心头焦灼。微风过处,只将那血腥气搅得更浓。

屋内,医师汗湿重衫。他一手持药纱按在晚青妤背后伤处,一手握住没入肌骨的箭矢。抬眼看向紧抱女子的萧秋折,但见他面色惨白,颊边泪痕与血渍交错,一双赤目死死盯着怀中几近昏迷的人儿,连眉头都不敢稍动。

“会有些疼,抱紧她。”医师沉声道。

萧秋折微微颔首。他身经百战,箭伤刀伤不计其数,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受这般重伤。那箭镞入肉三分,该是何等钻心之痛?他忧心晚青妤承受不住,正自思量间,忽觉怀中人儿猛地一颤,医师已发力拔出箭矢。

晚青妤闷哼一声,霎时软倒在萧秋折怀中。她面色惨白如纸,唇泛青紫,冷汗浸透衣衫,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。

萧秋折紧握她冰凉的手,随着那支血箭“铛”地落入铜盆,只觉心口如遭重击,热泪夺眶而出。

医师急以烈酒清洗伤口,又以桑皮线细细缝合,最后敷上金疮药,缠好素绢。幸而存有些许麻沸散,虽不能尽除痛楚,到底缓了几分苦楚。

待处置完毕,医师拭汗道:“姑娘元气大伤,需即刻服药调养。你好生看顾,老夫现在就去给她熬药。”

萧秋折喉头滚动,却只挤出几声哽咽。医师匆匆推门而出,恰被守在廊下的张攸年拦住。

“医师,她......”张攸年声音发颤,衣上血痕犹未干涸。

老医师打量他周身伤痕,温声道:“公子宽心,箭已取出,虽伤及肺腑,幸未损心脉。只是失血过多,需好生将养。”

医师又见他袖口渗血,叹道:“我看公子伤势亦不轻,可要先行包扎?这伤若耽搁久了,别再发炎了。”

晚青妤未有性命之忧。

张攸年闻言,心头巨石方落,眼眶霎时泛了红。他长舒一口气,随医师前去疗伤。

换药时,医师一边为他清理伤口,一边叹道:“我不知诸位从何处来,但看你与屋内那位公子,皆伤痕累累。那位公子胸前背后多处创口,却只顾守着那位姑娘,连伤都顾不上治。他可是你的朋友?待我为你包扎妥当,你且去唤他过来。这性命攸关之事,耽搁不得。”

朋友。

银针穿皮而过,张攸年紧咬牙关,强忍酸楚,默了片刻回道:“好,我稍后叫他。”

说起“朋友”二字,于他重若千钧。

晚青妤温婉,付钰书清冷,陆临跳脱,晚清禾敦厚。犹记那年春深,晚青禾还和手把手教他临帖。晚青桁则总跟在他身后,脆生生唤着“攸年哥哥”。

最是陆临顽劣,曾在外祖母院中的枣树上蹿下跳,不慎跌断腿骨,疼得直哭。至于付钰书......思及此处,他心头微窒。那人白衣胜雪的身影在记忆中忽明忽暗,其中纠葛,竟难以言说。

付钰书生来便是金尊玉贵的公子,锦衣玉食,从未受过半分委屈。他确曾待他亲厚,或许真心视作知己。然他自幼生于微末,心性渐生偏执,竟起了争胜之心。

他渴慕那些触不可及的荣华,妄想成为付钰书那般人物。直至今日方才顿悟,那些珠玉锦绣不过是过眼云烟,而少年时共同的欢乐,才是难得珍贵。

晚青妤,那个总在阳光下笑得灿烂的人儿,会毫无保留地将满目韶光都赠予站在阴暗处的他。

正是因着她和那些伙伴,让他方知,这世间既有风雨阴晴,亦有光华灼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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