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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章 在汉代吃席 (感谢书友「躺狗阿巴」打赏的盟主!)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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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三面编钟?这代表着什麽?」

他眉头蹙起,不大明白这种诸侯之乐的规制含义。但很快,就有他能看懂的「气派」出现了。

「交交黄鸟,止于棘。谁从穆公?子车奄息…如可赎兮,人百其身!」

「黄鸟交交鸣叫,停在酸枣树上。是谁殉葬穆公?子车奄息命运乖…如若可以代他死,百人甘愿赴泉台!」

随着《秦风·黄鸟》的哀悼歌唱,整整六队乐姬,穿着庄素的服饰,流入开阔的前堂,哀泣的舞动起来。而张承负瞪大了眼睛,数着六队乐姬,每队六人的规格…数息后,他骤然醒悟,吃惊的低喊道。

「这…这…这是六侑舞于庭?诸侯的丧礼?!」

「咳…这位郎君…嘘!轻声,轻声!…」

看到这穿着祭者服饰的少年发出惊呼,旁边观察许久的一名中年文士,赶紧出声打断。随后,他带着笑容,对张承负道。

「这位郎君,你穿着祭服,是前来赴宴的段氏亲族?」

「不。我是太平道的弟子,姓张。与师父一起,来进行后面的招魂祭。」

「噢!原来是大贤良师的弟子!幸会,幸会!」

闻言,中年文士脸上亲近更甚。他看了看左右,低声道。

「这确实是诸侯规制的丧礼…嗯,不过,段使君在洛都,被封过乡侯的爵位…所以段氏家老的虞祭,用诸侯的礼仪…那也是能说得过去的嘛!…」

「...」

听到这,张承负抿嘴不语。这诸侯王的丧礼规制,用在一个宦官家族的族老身上,难道还不算逾矩吗?若是有什麽经学传家的士族嫡子子弟在此,必然要愤然而起,说一句「是可忍,孰不可忍!」然后一挥袖袍离去,自此名扬天下。

不过,以张承负太平道弟子的身份,在短暂的震惊后,也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句,「礼乐崩坏丶汉室将亡」。他默了默,抬头看向这位面露亲近的中年文士,沉声道。

「请问,君是何人?」

「东郡东阿县丞,王度。」

王度笑着,在席上行了一礼,开口道。

「王某久闻大贤良师美名,对太平道心向往之…可惜,一直无从相见。今日得见小张郎君,真是荣幸之至!黄天之道,五德更替,实在真正的天数啊!…」

「哦?天数与天命?…」

这一刻,两人眼神相视,先是微微一怔,然后都露出含义颇深的笑容。而张承负仔细打量片刻,看着这三四十岁的县丞,就像察觉出了什麽「同道」。

今天的虞祭,对方亲自参与,还和自己坐的很近,那就只能是以「子侄后辈」的身份拜见。而能登宦官大族门庭,为宦官长辈披麻戴孝的,必然不是那些士族中世家大族,也不是士族中所谓的「清流」。这样一把年纪,还是县丞,甚至可能是求告宦官得的县丞…

那对方的身份,就只能是门庭极为低下的寒门庶族,为了上进之路求告宦官,身上还带着士族们不齿的污点。这样的底层士人与小吏,数量很多,也切实负责着州郡运行的吏务,正是太平道可以拉拢丶招募与改造的对象!

想到这,张承负少年的脸上,同样扬起亲近的笑,笑着道。

「王君也听过天命的谶纬吗?眼下有空,不如且聊上一聊?…」

「哈哈!固所愿也,不敢请耳!」

王度大喜过望,看了眼上首席上的大贤良师,凑近到张承负的身边。两人低声交谈,而编钟与笙箫的乐曲再次响起,伴着乐姬们的歌声,就把一切都掩盖。

「蓼蓼者莪,匪莪伊蒿。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…民莫不谷,我独不卒!」

「看那莪蒿长得高,却非莪蒿是散蒿。可怜我的父母,抚养我大太辛劳!…大家没有不幸事,不能终养独是我!…」

凄凄的哀乐响起,三十六名乐姬唱出哀哀的歌声,不时啜泣泪流。这是《小雅·蓼莪》,竭力展现出孝子不能行孝的悲痛之情。而当这一首先秦的哀乐唱完,就轮到了两汉的哀乐…

「火德将衰,汉室将亡…必有哀声啊!」

「王君竟也如此看吗?张某深以为然,我等曾夜观星象,见帝星暗淡,凶气起于北方…」

下方席上的中年与少年,亲近的低声交谈着,不时看一看两旁。而庭中的乐声再起,两侧参与祭礼的段氏亲族与士人,也都一边聊天,一边哭嚎几句。至于真正哀嚎痛哭的,其实也不过逝者的直系亲属,寥寥几人罢了。

「薤上露,何易晞。露晞明朝更复落,人死一去何时归?!」

「何时归啊!~~」

张承负偏了偏耳朵,听出这是汉代乐府的《薤露》。这是「相和歌」,丝竹更相和,执节者歌,就像极为出名的《上邪》一样。只不过,《薤露》用于王侯丶贵族丧礼,象徵生命的短暂如晨露。而等后面的《蒿里》唱完,就是他们这群道人上场,招魂祭舞的时候了。

「王君,东郡东阿是个好地方…通过河道,南边与大野泽一直连通啊!…」

「嗯,大野泽?小张郎君,那里盗贼众多,池沼林野,可算不上什麽好地方…」

「哈哈!若是后续再有机会,我愿与君好好长谈,这大野泽好在何处。不过,得是太平道同道的身份…」

「啊!太平道同道?度若是有幸,能入太平道中,识得大贤良师或者两位大医…那可真是幸甚至哉!…」

交谈至此,席上亲近的两人,也算是达成了意向,到了交谈的限度。而更往后的事,还需要更多的诚意检验,也不可能在此间聊。很快,乐姬们就唱完了三遍《薤露》,而更加直白与哀悼的《蒿里》,就在六侑的起舞中响起。

「蒿里谁家地?聚敛魂魄无贤愚。鬼伯一何相催促?人命不得少踟蹰。」

「少踟蹰啊!~~」

悲戚的歌声萦绕庭中,众人的嚎哭也骤然变大,就像听到了什麽命令。等三遍《蒿里》唱完,气喘吁吁丶满脸带泪的乐姬们终于能退下。而一面招魂的大幡竖起,大贤良师登上搭好的神台,慨然呼唤。

「魂兮归来,香中有路!莫迷远乡,莫恋寒塘!~~」

招魂祭祀的歌声骤然而起,像是巫师亘古的呼唤。而张承负与高道奴对视一眼,缓缓戴上了面具。一只黑犬,一头黑鹿,属于他们的时候到来了。

「噔噔咚…噔噔咚…」

「叮铃铃…」

鼓声重响,铃声大摇。就在这满庭的繁华奢丽中,在满堂的宾客冠带里,在诸侯之礼的葬礼中,他们要跳起古老诡异的鬼使祭舞,祭奠死去的宦官族老,也祭奠大汉的腐朽与凋亡!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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